一、產權與財權：兩個相近的經濟學范疇

　　財權是現代財務學研究的核心內容，對它的把握應建立在雄厚的經濟學基礎之上。我們試從現代產權經濟學角度，對“財權”與“產權”作一初淺的融合性研究。

　　1、兩個相近的經濟學范疇

　　對產權的含義有著極為豐富的理解，而且經常引起混淆。主要原因應歸于對產權理解角度的差異，這一差異首先來自法學界與經濟界的不同認識。而從另一方面，西方產權理論通過“法和經濟學”的充分融合，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發(fā)展，已發(fā)展成為自成體系的、具有豐富內涵的、并擁有大批頗有建樹及代表人物的現代產權經濟學派。隨著我國對西方產權理論的引進，加上我國原有的對所有權（制）研究以及法學研究的理論基礎，配合正在改革的產權制度實踐，在研究上也逐漸顯示出帶有中國特色的“產權”觀念。因此，經過法學、經濟學觀念的矛盾與協調以及中、西方觀念的矛盾與協調，對產權理解的多樣性和復雜性也就不足為奇（伍中信1998）。一個對產權的簡短定義是：“主體擁有的對物和對象的最高的、排他的占有權?！保▌⒃姲?995）更具體地說，產權即財產權（Property Rights），包括以所有權為主的物權、債權和知識產權等，其內涵可分為資本權、占有權、收益權和處置權等。英國學者Y.巴澤爾在《產權的經濟分析》中認為：“人們對不同財產的各種產權包括財產的使用權、收益權和轉讓權……”（Y.巴澤爾1989）從這里可以看出，產權不僅僅是一個財產歸屬問題，而且是一個經濟運用問題，因而可以將產權分為原始產權（或終極所有權）和法人產權（或法人所有權）。

　　財權表現為某一主體對財力所擁有的支配權，包括收益權、投資權、籌資權、財務預決策權等權能。這一支配權顯然起初源于原始產權主體，與原始產權主體的權能相依附、相伴隨。而隨著產權的分離，財權的部分權能也隨著原始產權主體與法人產權主體的分離而讓渡和分離。這樣，原始產權主體在擁有剩余索取權的同時，也擁有收益權這一財權（當然是產權的權能）。法人產權主體在擁有占有權、使用權、處置權等產權權能的同時，也擁有了與此相聯系的收益權、投資權等財權（當然也是產權權能）。這樣，對獨資企業(yè)而言，由于產權沒有分離，企業(yè)在擁有完整的產權的同時，也擁有全部的財權。而對于產權分離的現代公司而言，財權隨著產權的分解而分解，公司只擁有部分財權。在嚴格的法人治理結構下，法人產權主體所擁有的產權權能具有獨立性，公司的財權在其擁有的范圍內也具有相應的獨立性。公司是否擁有獨立自主的法人財產權與公司是否能獨立理財在涵義上是協同的。由此，理想的財權在獨資企業(yè)是獨立的，在公司制企業(yè)也應是相對獨立的，同產權一樣，財權同樣應具有可分性、可明晰和獨立性等特征，否則便成了與產權關系模糊相伴隨的模糊的財權關系，或稱模糊的財務關系。

　　2、財權與產權的關系

　　除了以上所論述的財權與產權相依存的緊密關系外，我們還要對二者的關系作進一步闡述。

　　（1）作為財產權的產權，它從兩個方面對財產，即實物形態(tài)的財產和價值形態(tài)的財產實施管理，如占有權、使用權、處置權等基本上是對實物形態(tài)的財產實施的產權管理。我國目前國有資產管理體系所實施的職能基本上處于這種狀態(tài)。而財權則側重于對財力的配置，即從價值形態(tài)上對資金（本金）進行配置或支配。也就是說，在財權歸于產權的內容中，主管價值形態(tài)的權能，并構成法人財產權的核心內容，如收益權以及收益分配權、籌資決策權、投資決策權、資金使用權、成本費用開支權、定價權等。在這里，收益權是產權權能的核心，其他權能如占有、支配、處置的目的都是為了取得收益；沒有資金的支配權，就談不上物資的采購權；企業(yè)不能享有工資費用分配權，就很難實際享有勞動用工權；企業(yè)投資決策權不到位，企業(yè)就無力對投資者承擔資產保值增值責任；獲得了投資決策權，企業(yè)才完整地獲得對法人財產的自主支配權。

　?。?）由于財務管理與產權管理在職能、目標等方面的區(qū)別，財產權有著自己區(qū)別于產權的其他內容，如財務預測、財務分析的權能等。當然，產權也有許多與財權不完全相干的獨立權能，如前面所說的資產使用權等。

　　總之，財權與產權是兩個相近的經濟學范疇，在兩者交叉的領域里，財權構成了產權中最核心的權能，對二者的比較研究和結合研究具有極其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3.協調財權與產權的矛盾，建立產權與財務約束機制

　　現代公司財務的獨立性因公司法人產權的獨立性而確立，但是這種權力不可能超然獨立于任何其他的權力，還應該受到一定的制約。在現代企業(yè)制度中，在原始產權與法人產權之間，有著嚴格的制衡機制，即“法人治理結構”，法人產權的權力便在這一結構中受到原始產權的監(jiān)督和制約，企業(yè)財權的取得和發(fā)揮也在這一“制衡機制”中得到約束。從各國公司法的基本精神看，都規(guī)定公司的重大投資計劃、利潤分配、增減資本、發(fā)行債券以及公司合并、分立和清算等企業(yè)關鍵的重大財務決策必須經股東大會審批。因此，“原始產權對企業(yè)重大財權的這種約束，是原始產權決定法人財產權的具體體現，并成為財務約束的重要方式”（湯谷良1994）。由此可以看出，由于財權與產權的聯系，財務約束機制的建立也必須受到產權約束機制的影響?！胺ㄈ酥卫斫Y構”的優(yōu)化和產權制衡機制的完善是財務約束機制研究需要認真考慮的重要思路。當然，我們在理解財務約束的同時，絕不能因此而否定企業(yè)財權的獨立性，這正如企業(yè)法人產權所擁有的獨立自主權一樣，即企業(yè)法人“一旦代理，全權處理”的格局依然不會改變。

　　在我國，由于公司制改造尚未真正到位，在獨立性和制約性之間經常出現一些矛盾。尤其在我國國有企業(yè)的原始產權主體虛置的前提下，使得企業(yè)法人產權的權力超過了應有限度，出現了所謂“內部人控制”的現象。在這種情況下，企業(yè)的財權也得到了相應的放大，從而加劇了企業(yè)財權與外界產權主體利益的矛盾，這就使得產權約束和財務約束的任務更為艱巨。

　　二、財務本質理論的產權意義

　　在財務本質的表述上，“資金流”的表述較之“貨幣運動”或“貨幣關系”等前進了一步，而“本金”概念的確定以及“本金投入與收益論”的提出（郭復初1997），它將“資金”概念的外延進一步具體到“財務資金”范疇，并且因本金投入與收益均內含財務主體的內容，已與產權相聯結。同時，這一理論還進一步明確了財務所特有的矛盾運動，而且，本金及其運動在任何歷史時期都是與財務活動相伴隨的，因而“本金的投入與收益論”可作為“財務一般”的本質表述。

　　隨著現代企業(yè)制度的產生和發(fā)展，一種反映與現代企業(yè)產權思想相適應的財務觀念也在日益成熟。從西方財務的研究內容來看，在對融資政策、財務結構、投資規(guī)劃、利潤分配、公司改組等一系列財務基本問題的分析闡述中，始終滲透著“權力”問題，完全可以說是“價值”與“權力”的綜合考察，如果單純從“價值”來論述財務問題，會將其引入“歧途”（湯谷良1994）。而且，單純以“權利”論“權利”，或者單純以“價值”論“價值”，不可能得出正確的研究結論，也不利于發(fā)展財務理論，服務財務實踐。財務管理不是簡單的對資金運動的管理，而是借助于資金運動的管理實現產權管理，是“價值”與“權利”的結合（湯谷良1994）。從這個意義上說，不管是“資金運動”還是“本金運動”都只是一種價值的運動。如果說，“價值”是從財務活動的現象中或從“物資流”中抽象出來的帶本質的東西的話，那么，在現代企業(yè)制度下，某種支配這一價值的“權力”則是隱藏在“價值”背后的更為抽象、更為實在的帶支配能力的本質力量，而且這一“權力”與該“價值”、“價值”與相應的“實物”都是附于一體的，只是前者比后者更抽象、更接近事物的內在本質。為此，我們在“本金投入與收益論”的基礎上進一步把現代企業(yè)財務的本質簡要表述為：財權流。

　　1.財權是現代財務區(qū)別于傳統(tǒng)財務的根本標志，也是企業(yè)是否真正開展財務活動的標準。因此，用“財權流”來作為現代財務的本質，有利于體現財務區(qū)別于其他事物（尤其是會計這一最相近的學科范疇）的矛盾特殊性，更有利于體現現代財務區(qū)別于傳統(tǒng)財務的本質特征?！氨窘鹜度肱c收益論”可以作為任一時期的財務本質的一般表述，但在現代企業(yè)制度下，就很有必要把“本金論”背后帶支配力量的矛盾特殊性體現出來，“財權流”的表述符合了這一要求。

　　2.一種理論的推進，往往是一個“揚棄”的過程，而不是全盤否定?！柏敊嗔鳌钡谋举|表述是在吸取了“貨幣收支論”、“資金運動論”等“價值流”的優(yōu)點并考慮到現代企業(yè)制度的產權思想下得出來的。所謂的財權，是一種“財力”以及與之相伴隨的“權力”的結合，即“財權”＝“財力”＋（相應的）“權力”。這里的“財力”表現為一種價值，是企業(yè)的財務資金或本金。而相應的權力便是支配這一“財力”所具有的權能。這樣，用“財權流”來作為現代財務的本質表述，一方面可用“財力”的流動來替代“本金”、“資金”等“價值流”，發(fā)揮它們在本質理論上的優(yōu)勢，而且隨著商業(yè)信用的發(fā)展，企業(yè)“應收”、“應付”項目已十分普遍，這些項目與其說是資金或本金，不如說是一種“權力”或“財力”。這樣，用“財權流”來表述或許更加貼近現實。另一方面通過“權力”的流動來體現一種在現代企業(yè)制度這一特殊歷史條件下的“生產關系”。也就是說，與財力相伴隨的“權力”的流動過程，實質上就是處理權力雙方“財務關系”的過程，這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資金運動論”及“本金投入與收益論”在字面上不能反映財務關系的缺陷。從產權角度看，一組產權的交換或流動，實質上包括著一組價值的運動，也體現了一定的權、責、利的關系?，F代產權經濟學表明，“物質商品的交易實質上可以看成是這些物品所有者的一組權利交換，這一點是產權實際存在的原因。尤其對于一個復雜的交換過程來講，產權的思想意味著權利的交換，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因而交換實際上可以分解成不同的人擁有的不同權利之間的交換”（張軍1994）。阿爾欽教授干脆說：“產權不是人與物之間的關系，而是指由于物的存在和使用而引起的人們之間一些被認可的行為性關系?！保ò枤J1969）這一觀點是符合馬克思關于生產關系的理論的。

　　3.“財權流”作為現代財務的本質表述，貫穿了財務基本理論的始末，在現代財務的理論體系中占據著核心和統(tǒng)馭地位。我們不難理解，有了獨立財權的企業(yè)才能成其為財務主體，也才能有自己的財務目標，獨立地處理企業(yè)與外部環(huán)境的財務關系，并獨立行使企業(yè)的財務職能。

　　總之，用“財權流”作為現代財務的本質表述，既充分體現了“本金本質論”的優(yōu)勢，又反映了“本金本質論”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的特殊性，注重了“價值”與“權力”的高度融合。如果說，在傳統(tǒng)的企業(yè)制度下，不講財權的財務活動還能稱之為財務的話，那么，在企業(yè)擁有充分的法人產權和財權的現代企業(yè)制度下，在“法人治理結構”比較完善的前提下，如果脫離“財權”來談財務，就很難體現現代財務的本質特色。因此，“財權流”是現代財務的恰當表述。

　　三、產權關系與財務關系

　　現代企業(yè)財務是以財務活動為現象，以財務關系為內容的統(tǒng)一體。財務關系的現狀體現著當時的產權關系，研究財務理論體系，應從產權關系所表現的產權結構入手。我們知道，企業(yè)財務活動是從資金籌集開始的，而資金籌集的不同來源就形成了企業(yè)特有的產權結構，這種結構所反映出來的企業(yè)與產權主體之間的關系，即為產權關系或財務關系。

　　產權關系與財務關系是既相聯系又相區(qū)別的兩個概念，它們的聯系是：

　　1.財務關系與產權關系都是與經濟關系相聯系的范疇

　　財務活動具有社會性，體現著生產關系的性質和特征，在財務活動中形成的各種經濟關系，被稱為財務關系。由此可見，財務關系屬于經濟關系范疇。

　　產權關系是“經濟關系在法律上的反映，是以法律形式表現的人們在財產上結成的相互關系”。由于產權本身就是經濟學與法學相結合的一個綜合性范疇，而體現在財產上結成的產權關系，因而也明顯地打上了經濟與法律關系的烙印。從一定意義上說，產權關系也屬于經濟關系的范疇。

　　2.在財務關系與產權關系相交叉的領域，兩者的復雜程度呈正相關

　　即財務關系簡單，產權關系也相對單一；財務關系復雜化，產權關系也一定復雜。

　　在財務關系與產權關系問題上，兩者雖同屬于經濟關系范疇，但兩者所涉及的范圍是交叉的，而且兩者所研究的目的、對象等各不相同。下面以現代企業(yè)的財務關系為主線來分析財務關系與產權關系的交叉關系。

　?。?）生產資料所有者與經營組織（企業(yè)或公司）之間的財務關系。生產資料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離條件下，所有者以本金投入經營組織，憑借本金所有權，對重大財務活動作出決策（重要籌資、投資決策與分配決策），對經營組織執(zhí)行這些決策的情況進行監(jiān)督，并獲取資產的產權收益。經營組織在執(zhí)行所有者重大財務決策前提下，有權對一般性財務問題作出決策，有權獨立組織財務活動，具體處理與各方面的財務關系。所有者與經營者的財務關系包括了財權分割關系、財務責任劃分關系和勞動報酬分配關系，很明顯，這一財務關系體現著所有權與經營權相分離的產權結構和制衡機制。在股份公司內，這些關系具體表現為股東、董事會與公司作為經營組織之間的財務關系或產權關系。

　?。?）經營組織相互之間的財務關系。作為獨立經濟法人，各經營組織之間相互交換商品，提供勞務與作業(yè)，或提供商業(yè)信用而發(fā)生財務關系，這類財務活動也體現了一定的產權關系，對專業(yè)銀行與企業(yè)之間的信用關系，也應列入這類財務關系。這類財務關系包括收入結算關系和資金借貸關系。如果相互發(fā)生貨幣的財務活動，則還有資金所有與收益分配關系，這種情況在企業(yè)之間發(fā)生聯營或股份投資時，尤為明顯。

　?。?）經營組織與勞動者之間的財務關系。經營組織按照經營活動的要求選聘勞動者，并按勞動者的業(yè)績支付勞動報酬，對勞動者進行必要的財務監(jiān)督。于是，經營組織與勞動者之間發(fā)生了資產使用中的權責關系與勞動付酬的分配關系。這一內容體現了經營組織的法人財產權與勞動力產權的關系，由于二者不觸及財產權的分割，其根本利益是一致的，因而二者的產權關系也不如其他的明顯。

　?。?）經營組織內部各單位之間的財務關系。在實行內部經濟核算制的條件下，經營組織內部各單位之間產生了關于資金使用的權責關系、內部結算與利益分配關系等。它們之間不觸及財產權關系，其根本利益是一致的。

　?。?）經營組織與國家行政管理者之間的財務關系。表現為經營組織向財政與其他行政管理部門上交稅與費用的關系，它們之間沒有發(fā)生產權關系。

　　值得指出的是，企業(yè)財務關系的復雜程度，直接影響到交易費用的高低。簡單的財務關系，交易費用相對較低，而復雜的財務關系，交易費用也隨之增大。這是因為：

　　第一，由于產權主體的多元化，財務關系復雜化，這就使得企業(yè)更難以應付與外界的信息交流，信息不完全、不對稱的可能性增大，企業(yè)用于處理來自各方的真假混雜的信息費用也會越高，“防不勝防”的情況會時有發(fā)生。同時，由于企業(yè)內部財務關系的復雜化，企業(yè)內部協調的交易費用也會隨之加大。

　　第二，由于財務關系復雜化，用于界定產權、保護產權利益的費用也越高，交易費用因此而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