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懷念
我懷念冬天的風(fēng)。你聽,嗚——嗚——它怪叫著,咆哮著,如同發(fā)怒的猛獸,吹過空曠的原野,吹進(jìn)靜謐的鄉(xiāng)村,吹得老樹的枝干吱嘎亂響,有時“咔”的一聲,枯枝斷為幾截。它吹得路面白白的,亮亮的,一絲兒浮土都沒有。路邊溝里的干柳葉一會兒打著旋兒往上飛,一會兒又落下來。孩子們拿著紙風(fēng)車,迎著風(fēng)奔跑,小臉兒通紅通紅的。
我懷念冬天的太陽。無雪無風(fēng)的日子,兩三位老人穿著臃腫的棉衣,戴著黑色或灰色的絲絨棉帽,雙手?jǐn)n在袖子里,或蹲在墻根兒,或斜倚在墻上,瞇縫著眼睛,盡情地享受著陽光的愛撫。一根拐杖懶洋洋地躺在身邊。花花綠綠的被褥晾在繩上,調(diào)皮的孩子們在下面鉆過來鉆過去,快活地做游戲,全然不顧大人的笑罵。太陽漸漸升高了,院子里化凍了,地上濕潤潤的,一腳踩上去,粘乎乎的,象剛下過一場春雨,而被子的影子遮住的地方,依然是硬硬的,干干的。
我懷念冬天落雪的日子。西北風(fēng)呼呼地刮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不知被雪照醒的,還是被窗外的鳥叫聲驚醒的,匆匆穿上衣服,打開門一看,好一個銀妝素裹的世界!地面上落滿了積雪,樹上掛滿了亮晶晶的銀條兒,屋頂上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雪,白得耀眼。小花狗搖著銅鈴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印上一朵朵梅花,快活得像個孩子。幾只麻雀唧唧喳喳地埋怨著:這么厚的被子遮擋著,到哪里去找吃的?最高興的是孩子,他們顧不得戴帽子,圍圍巾,瘋一般地跑出去,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團(tuán)幾個雪球,他們打起了雪仗。跑啊,笑啊,那聲音震得樹上的雪簌簌地往下落。頭戴小紅帽的雪人樂呵呵地看著他們。
我懷念冬天的火爐。屋外狂風(fēng)呼嘯,大雪紛飛,而一只小小的火爐卻可以讓家溫暖如春。火爐矮矮的,爐上坐著一把大鐵壺,“撲撲”地吐著白霧。有時燉一鍋羊肉,湯水咕嘟咕嘟地翻滾著,綠的大蔥,紅的尖椒和大棗,黑的八角和桂皮,也不停地翻滾著,一屋子的溫馨。透過玻璃,看窗外飛揚(yáng)的雪花,看路上緊裹大衣、縮著脖子趕路的人,你會從心里覺得,有家真好。
我懷念冬天的小河。清凌凌的河水上凍了,結(jié)了好厚好厚的冰。男孩子們穿上茅草編的木底鞋,哧溜哧溜地在河面上滑來滑去。他們也愛玩狗拉雪橇的游戲:一人蹲在冰上,左右兩邊的人扯著他的胳膊飛跑。膽小的女孩子們站在岸上,只有羨慕的份兒。有的男孩故意用力一跺,腳下的冰就會猛地一顫,引得女孩子們一陣驚呼……
我懷念路邊的枯草,我懷念瓦上的嚴(yán)霜,我懷念凍得硬邦邦的土地,我懷念房檐下掛得長長的冰凌,我懷念混著腦油味兒的父親的棉帽,我懷念母親縫制的厚厚的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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