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青椒肉絲的理想
母親撇下他們這個家離開時,她才9歲,弟弟7歲。
母親是年輕漂亮的,但她的心里對母親只有恨,恨她的狠心;父親材瘦小,又老又丑,雖然不是孤姓,卻還是總是受到村里欺負,她的心里對父親也滿是恨,恨他的老實無用,不能管住親,不能保護他們弟。
這個家看來只有靠我了,她想道。那時她剛學。但她對學習毫無興趣,拿回來的試卷從沒有超過六十分的。每天把書包斜背在到晃,那是她的武器。只要有同學對她的沒有母親稍露一點嘲笑之意,她立刻把書包甩過去,打得同學嗷嗷。弟弟被小孩子欺負了,她可以像只小老虎似的吵到別家門。她像一只刺猬,張開的每一根刺,時刻防備著別攻擊。
那丫兇著呢!們提起她時總是這樣搖。但他們接下來總是嘆息道:他們那個家也多虧了這丫。〈_實,自從母親走后,她就變了這個家的女主:要做飯,要刷鍋洗碗,要洗衣服收拾家中衛(wèi)生,還要每天清晨黃昏出去挑豬草,為家里的兩豬和十幾只準備糧。凡是一個農(nóng)村家庭女應(yīng)該承擔的家務(wù),她基本全用她那不到10歲的肩膀挑了起來。她很累,常常躺在黑里,時而憤怒時而委屈地想著她的親。
有一年夏天,父親心疼她,把她送到縣城的伯父家里,希望她能過一個“幸福的暑假”。那是她第一次去縣城,第一次看到有這么多的樓房,這么多的汽車。她很驚奇路邊有這么多的商店,這么多從來沒見過的稀奇的東西,還有那么多的來買。街那些來來往往的們,他們打扮得那么時髦,就像她偶爾在鄰居家的電視里看到的那樣。更讓她睜大眼睛的是,伯父家的飯桌居然經(jīng)常有青椒絲,而她在家里的時候只有過年過節(jié)時,父親才會狠狠心買點豬!那頓飯,她也不管伯那時常飛起的冷眼,埋吃到實在咽不下去,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這樣的生活才真美!她心里暗暗地嘆道。
那天下午,伯父買了點桃子,洗好后放到廚房,讓她想吃就自己去拿。她高興壞了。在家時只有偶爾運好時,才能從鄰居家的樹到一個兩個,還得背著地吃,至于集市賣的,她從來只能看看而已,F(xiàn)在,突然地,有這么多的一籃桃子,她想吃就吃!這怎么能不讓她開心呢。整個下午,她就一個坐在廚房,不停地把桃子往里送,飽了就歇一會,接著再吃。半天時間,一籃桃子終于都被她吃光了。
晚飯時分,她的肚子開始一陣陣地疼痛,額汗珠直向下掉。怕伯責怪,她沒敢做聲,強撐著坐到飯桌,只是面對著在家里從來沒吃過的包子,她怎么也吃不下去了。最后,還是伯父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常。送到醫(yī)院檢查后,醫(yī)生說是驟然暴飲暴食引起的急胃腸炎,需要打兩天吊針,并且得節(jié)制飲食。打針對她來說倒是無所謂,但節(jié)制飲食一條,卻讓她羞愧無比?粗鴿M桌香味繚繞的飯菜,竟不能再痛快地吃了,心里是從沒有過的難過和絕望。
三、四天后,她徹底好了。伯說,趕緊把她送回去吧,要是再出什么問題,我們可擔不起責任啊。伯父無奈,便送她回鄉(xiāng)下。到村時,伯父忽然了她的肩膀說,丫,好好讀書吧,等你考大學就什么都有了。說完,把兩塊錢塞到她的手里。她捏著那兩塊錢紙幣,心里有點茫然,又仿佛有點明白了。
到家后,想著不到一周便結(jié)束的“幸福暑假”計劃,她一個怔怔地坐了半天。看見父親從地里回來,她忽然決然地說,爹,我要好好念書!父親隨說道,好啊,念書好。她沒有理會父親的敷衍,從此竟真的不再把學當做應(yīng)差了,課時慢慢地開始注意聽講,回家做完家務(wù)后,也記著把作業(yè)完了再睡覺,漸漸地倒也念出了點趣味。
她知道自己不是很聰明,所以分外地勤奮?伎h城的重點中學住校后,她把睡覺以外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績雖不是很好,但這所重點中學的升學率高,她還是充滿希望的,她很有信心。雖然離伯家很近,但她卻很少去。她的學費基本都是伯家借的,哪里還好意思再去打擾家。每當想起那個暑假,想起伯家桌那的青椒絲,她便把自己更深地埋進書堆里。
高中畢業(yè)后,她勉強被一所三流大學錄取了,但得多幾千塊錢的費用。她心里唉嘆著,為什么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這么艱難呢?但一看到父親那一籌莫展的臉,她的心里便有說不出的生。你不要愁,我自己想辦法!她硬邦邦地甩給父親一句話,便對親戚們開始了逐戶拜訪。
錢終于湊齊了。這是她最后一次腆著臉去求爹爹告奶奶。大學生涯里,她利用一切課余時間去做家教,去打零工,硬是勉強地對付了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
畢業(yè)后,因為一個家教學生家長的幫忙,她分配到了一家頗不錯的事業(yè)單位。接著,找了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丈夫,生了孩子。如果愿意,她也可以每天都吃青椒絲了。
但不知怎么,每個月一千多塊錢的工資總讓她心里慌慌的,經(jīng)常夢到小時候每天喝稀飯?zhí)糌i草的景。這形勢變化太快了,單位已經(jīng)事改企了,要是下崗了該怎么辦呢?不行!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說干就干,乘著產(chǎn)假還未滿,她便開始考察市場,決定利用專業(yè)優(yōu)勢,做點生意。
接下來,聯(lián)系業(yè)務(wù),開拓市場,穩(wěn)定客源,還要正常班,她忙得像一只被鞭子不停打的陀螺。孩子固然已顧不管,她自己的重也在短短半年內(nèi)降了近二十斤。丈夫也是要班的,沒有時間去幫她,也不大愿意她這么做。后來,她把中畢業(yè)就出去當兵,現(xiàn)已退伍在家閑的弟弟夫妻倆個來,弟弟負責幫她看店,弟媳幫忙看孩子,以便她能騰出更多的時間來籌劃生意的發(fā)展。
幸運的是,她的生意做得很順。先是租的一個小門面,后來把門面買了下來,再后來,一咬牙,貸款一百多萬,在鬧市區(qū)買了一個二百多平方門面。這使她的生意向前大大的跨了一個臺階,不僅業(yè)務(wù)范圍擴寬了,客戶看到店面規(guī)模這么大,信任感增加,客源也增多了。不到三年,她便還清了貸款。接著輕松地買下了的同樣大面積的二樓、三樓,業(yè)務(wù)量繼續(xù)擴大。
她那已經(jīng)不再年輕漂亮的母親回來了,找到了她。在外面游了二十多年,竟然又單一個回來了。我老了,你得照顧照顧我。母親低著說。你不想再出去了嗎?母親詫異地說,我到哪去呢?我這么大年紀了。沉默了一會,又說道,閨女,對不起你。她沒有做聲,面無表地說,那你就住下來吧,幫我照顧照顧孩子。
她一如既往地忙碌。現(xiàn)在,她已擁有二十多個員工,業(yè)務(wù)量穩(wěn)定增長。即使現(xiàn)在就收手什么也不干,那門面的租金也足夠他們一家三衣食無憂了。在外界看來,她已是一個事業(yè)有的,是鄰羨慕的對象。但她依舊從早到晚一刻不歇,甚至不舍得辭掉那像勒一樣的工作。
母親看她每天都這樣疲憊不堪,忍不住嘀咕道,閨女,你就是什么也不做,子過得也不會比別差,干啥還要把自己弄得這么累?
她一邊調(diào)試一件樣品,一邊脫說道,為了天天吃青椒絲啊。說完,她自己不楞了,抬看了看一臉惑的母親,背過去,忍不住淚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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