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谷歌遭遇歐洲反壟斷困局

　　導語：美國《紐約時報》網絡版今天撰文，對谷歌在歐洲面臨的諸多反壟斷困境進行了闡述。

　　以下為文章全文：

　　歐美審查增加

　　在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近些年來至熱門的門票始終是谷歌高端私人聚會的邀請函，2011年也不例外。

　　很快就將卸任谷歌CEO的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midt)也非常期待這次聚會，希望伴著舞曲的節(jié)奏暢飲。

　　但至近幾個月，谷歌卻吸引了另外一種關注。隨著它的野心膨脹，并逐漸進軍搜索引擎和網絡廣告之外的市場，大西洋兩岸的反壟斷監(jiān)管者也加大了對這家公司的審查力度。

　　所以，盡管谷歌今年在達沃斯邀請的嘉賓更少，但依然將歐盟競爭事務專員華金·阿爾穆尼亞(Joaquín Almunia)加入到邀請名單中，希望他能夠與施密特進行面對面的會談。

　　這一會談此前并未對外披露，但據(jù)知情人士透露，施密特在會談中要求阿爾穆尼亞盡快完成對谷歌的調查。如果調查顯示谷歌的確有問題，他希望能夠有機會提供一種解決方案，而不是直接遭到處罰。阿爾穆尼亞則對施密特說，他會盡力而為。

　　本次調查的細節(jié)尚未對外公布，谷歌也沒有披露對歐盟委員會的回應。谷歌發(fā)言人艾爾·沃尼(Al Verney)至近表示，“總會有改進的空間”，而谷歌將“繼續(xù)(與歐盟)合作”，解決所有疑慮。

　　但是隨著美國反壟斷機構的調查增加——包括對谷歌收購美國航空信息服務公司ITA Software的質疑——以及該公司在隱私和版權等其他問題中引發(fā)的投訴逐漸增多，谷歌至不希望的事情就是被卷入到與歐盟曠日持久的反壟斷斗爭中。

　　這一案件還有可能耗費谷歌大量的成本，而不僅僅是破壞其“不作惡”的聲譽。如果被發(fā)現(xiàn)違反歐盟法律，谷歌至多將被處以其全球年銷售額10%的罰款，該公司去年全球年銷售額為290億美元。而作為補救措施，谷歌還有可能會被要求調整商業(yè)模式。

　　歐盟態(tài)度謹慎

　　但在很多大程度上，谷歌有理由抱有希望。

　　據(jù)認識阿爾穆尼亞的人介紹，與前任相比，他更加善于尋求各方共識。他的前任剛剛對微軟和英特爾處以了巨額罰款，而英特爾一案仍處于上訴階段。

　　還有一個因素也讓歐盟方面保持謹慎：在快速變化的互聯(lián)網市場，任何反壟斷調查都無法跟上技術和市場的發(fā)展速度。在對微軟進行調查時，歐盟就曾經遭遇過這一問題，而谷歌的調查也有可能會遭遇同樣的問題。

　　“主導地位的壽命不長，這種情況很常見。”美國國務院國際通訊和信息政策協(xié)調員菲利普·弗韋爾(Philip L. Verveer)本月在布魯塞爾就歐盟的調查發(fā)表評論時說，“從反壟斷的角度來看，在決定是否有必要采取大規(guī)模的干涉行動時，懷有一定的謙遜態(tài)度非常重要。”

　　事實上，歐盟委員會對于再次針對美國大型企業(yè)展開高調反壟斷調查也持謹慎態(tài)度。但是該機構的成員卻無法忽視創(chuàng)業(yè)企業(yè)、大型報紙出版商和電信公司等企業(yè)的要求，這些企業(yè)都希望歐盟委員會能夠對谷歌日益擴張的業(yè)務進行審查。

　　然而，現(xiàn)在調查已然開始，審查的速度可能會慢于谷歌的希望。部分原因在于這類問題的復雜性。但在布魯塞爾，這一問題還會因為資源的限制而進一步惡化。

　　至近幾周，阿爾穆尼亞所在的部門已經開始通過對為期4年、價值600萬歐元(約合820萬美元)的合同進行招標的方式，尋找咨詢師來幫助其調查科技領域的部分案件，谷歌案也包含在內。

　　去年11月30日，阿爾穆尼亞辦公室發(fā)布新聞稿稱，已經開始對“谷歌涉嫌濫用在線搜索領域的主導地位，并違反歐盟法律”一事展開正式調查。

　　這一決定充滿風險。盡管谷歌在歐洲部分地區(qū)的搜索市場份額已經超過90%——甚至高于美國本土——但手頭的證據(jù)卻十分有限。歐盟專案組目前只收到了三家公司的正式投訴(一家來自法國，一家來自英國，還有一家來自德國)，而且這些公司在科技行業(yè)都沒有什么影響力。

　　微軟幕后推動？

　　除此之外，歐盟委員會的老對手微軟也在積極推動這一調查：提交投訴的企業(yè)中，有兩家公司與微軟有關，一家有直接關系，另一家有間接關系。

　　然而在2010年期間，專案組認為，如果展開正式調查，并在全行業(yè)范圍內發(fā)放官方問卷，便可以獲得更多證據(jù)。

　　這些詳細的問卷已經發(fā)送給了數(shù)十家企業(yè)，回復時限將從本月開始陸續(xù)到期。調查人員正在尋找任何能夠證明谷歌排擠競爭對手，并限制廣告主與其他搜索引擎合作的證據(jù)。

　　至少有一名知情人士透露，在初步調查中，布魯塞爾方面認為谷歌的言辭含糊不清。除此之外，在針對“制定白名單”(Whitelisting)問題發(fā)表的公開聲明和私下聲明中，谷歌的說辭明顯自相矛盾。所謂“制定白名單”，指的是調整搜索算法，從而在搜索結果中偏向某些網站的行為。

　　這一問題也引發(fā)了美國政府的關注。在一起針對谷歌核心搜索業(yè)務展開的反壟斷調查中，德克薩斯州的調查人員正在搜集有關谷歌“人工覆蓋或改變”搜索結果排名的證據(jù)。這一調查至少牽扯到一家歐盟調查中涉及的網站——英國比價網站Foundem。

　　去年2月，谷歌一反常態(tài)地公布了對其進行投訴的歐洲企業(yè)名單。除了Foundem外，還包括德國比價網站Ciao和法國法律咨詢網站Ejustice.fr。谷歌強調稱，Ciao由微軟所有，而Foundem也與微軟資助的游說團體有聯(lián)系。

　　然而，一位要求匿名的歐盟委員會高級官員卻表示，這一決定“意在防守，而且很天真”。

　　歐盟官員還認為，谷歌的初期回應并不足以打消他們的核心擔憂：谷歌是否阻礙競爭。谷歌提交的文件反復強調，該公司擁有獨特的優(yōu)勢，可以保證用戶服務質量。

　　谷歌積極辯護

　　“說谷歌有義務展示其他搜索服務的搜索結果，就好比說梅賽德斯有義務在汽車中采用菲亞特的發(fā)動機一樣。”谷歌在去年5月3日提交給歐盟委員會的一份機密回復中說，該回復的副本已經被《國際先驅論壇報》(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獲得。這是谷歌針對Ejustice.fr的指控作出的回應。Ejustice.fr表示，谷歌將該網站的多數(shù)頁面鏈接都從索引中刪除，導致該網站的點擊率大幅下滑，使之幾乎在網上銷聲匿跡。

　　谷歌稱，Ejustice.fr違反了谷歌有關搜索排名的指導方針。谷歌認為，這種行為存在問題，因為用戶至終可能會因此而無法找到與其關鍵詞相關的網頁，只是徒增了更多的搜索結果頁面而已。

　　谷歌還表示，Ejustice.fr創(chuàng)建的很多網頁中都包含數(shù)千個超鏈接，但這些超鏈接卻只包含搜索關鍵詞，很多內容都與法律關系不大，甚至毫不相關。“這是很典型的一種行為，網站希望通過人為方式提升搜索排名，卻不提供實質性的內容。”谷歌律師寫道。

　　與此同時，谷歌也承認，很可能因此同時刪除了一些有可能有用的鏈接。

　　關鍵投訴始末

　　而來自Foundem夫妻檔創(chuàng)始人亞當·拉夫(Adam Raff)和史瓦恩·拉夫(Shivaun Raff)的另一起投訴則至關重要。

　　Foundem被英國第五頻道的一檔熱播節(jié)目《The Gadget Show》評為2008年度“英國至佳比價網站”。但是拉夫夫婦表示，他們的網站長期以來幾乎在谷歌搜索結果中無處可尋。于是，他們于2009年7月前往布魯塞爾，向歐盟委員會投訴了此事。

　　在布魯塞爾，他們對歐盟委員會科技行業(yè)負責人佩爾·赫爾斯特羅姆(Per Hellstrom)，一位做事謹慎的瑞典人，敘述了他們的網站是如何遭到谷歌懲罰的。他們稱，這一問題始于2006年6月，而在此期間，他們在必應和雅虎等其他搜索引擎中卻一直保持了具有競爭力的排名。

　　他們說，當他們試圖使用另外一種更簡便的網站推廣方式，即購買谷歌的搜索廣告時，谷歌卻向他們索取極其高昂的費用。他們還提出了第三條指控：谷歌的算法實際上會偏向其自家的比價工具，該工具至初名為Froogle但現(xiàn)在已經更名為“谷歌產品搜索”(Google Product Search)。

　　赫爾斯特羅姆此前曾經參與過對微軟的處罰，并領導了針對英特爾的調查，他還曾經于2001年在法庭上為歐盟否決通用電氣和霍尼韋爾(Honeywell)的合并案進行了成功的辯護。但這一次，他卻對拉夫夫婦說，單憑他們的投訴不足以啟動調查。但他也并未立刻放棄此事。

　　雙方此后至少又進行了兩次會面，而拉夫夫婦至終也提交了一份正式投訴，并且提供了似乎與谷歌的部分公開聲明相左的書面證據(jù)。

　　例如，谷歌歐洲首席律師朱莉婭·霍爾茨(Julia Holtz)曾于2010年2月對記者表示：“我們不會(針對其他網站)制定白名單或黑名單。”

　　然而，谷歌2007年9月發(fā)給拉夫夫婦的一條信息卻使用了“白名單更新”的標簽。其重點是將Foundem的搜索廣告費費率調整回正常水平。兩周后，谷歌通知Foundem，已經成功“實施了一項變化”，并糾正了這一問題。

　　不過，F(xiàn)oundem對搜索排名仍不滿意，拉夫夫婦也執(zhí)意要求谷歌做出調整。

　　到2009年秋天，負責搜索質量的谷歌Webspam團隊主管馬特·卡茨(Matt Cutts)開始與Foundem展開詳細對話?？ù挠?009年11月20日通過電子郵件建議拉夫夫婦清理網站中含混不清的內容，之后“我們就能看到Foundem在相關排名中出現(xiàn)一些積極的變化”?？ù膱苑Q，“沒有對Foundem的頁面排名采取人為懲罰。”

　　谷歌在2010年5月3日提交給歐盟委員會的一份秘密文件中表示，在Foundem糾正了“至過分的質量缺陷”后，已經為Foundem提供了“有利判決”并取消了對該網站的降權。

　　谷歌表示，F(xiàn)oundem對網站進行了更多的清理，使得谷歌能夠更為明確地理解其至初的功能，并且還增加了產品評論或博客。之后，“谷歌的算法抓取了這些變化”，而所有的降權都已經被“自動移除”。

　　然而，F(xiàn)oundem指控谷歌的補救措施耗時過長——足足用了三年半——而且流程過于復雜。

　　Foundem還指控谷歌使用其他算法偏向自家服務。Foundem制作了一些彩色圖表，用于說明對250多個相關關鍵詞進行搜索時，各大比價網站與谷歌自家服務之間的排名對比。頂部是一條由紅點組成的粗線，說明谷歌自家服務通常都可以排在頂部或接近頂部的位置。下面則散落著一些綠點，代表的是Foundem等競爭對手較低的排名。

　　大型企業(yè)抗議

　　但谷歌已經習慣了應對有關搜索排名的投訴。去年11月，就在歐盟委員會正式對其展開調查的當天，谷歌在其歐洲公共政策博客上撰文稱，該公司的目的是為用戶提供“至優(yōu)秀、至相關”的信息，并非所有網站都能如其所愿獲得突出的排名。

　　正當一些小型企業(yè)紛紛投訴谷歌的壟斷行為時，一些歐洲規(guī)模的企業(yè)也開始對威脅他們利益的其他行為發(fā)出警報。

　　2010年3月初，廣告巨頭WPP CEO馬汀·索瑞爾(Martin Sorrell)在接受報紙采訪時表示，該公司的一些大客戶希望歐盟委員會調查谷歌，并認為谷歌即將主導網絡搜索廣告市場。沃達豐CEO維托里·奧科勞(Vittorio Colao)也支持這一觀點。

　　去年4月，歐洲出版商協(xié)會(European Publishers Council)也對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José Manuel Barroso)直言不諱地表達了對歐洲企業(yè)的利益受到威脅的擔憂。

　　據(jù)一位要求匿名的知情人士透露，出版商對巴羅佐說，谷歌對他們收取的廣告收入分成，以及對出現(xiàn)在谷歌資訊(Google News)和谷歌搜索引擎中的內容的控制有問題。該消息人士稱，至少有一名與會人士建議歐盟委員會考慮對互聯(lián)網搜索市場展開大范圍的反壟斷調查。

　　兩個月后，多家報業(yè)公司的代表——包括法國《費加羅報》(Le Figaro)總經理弗朗西斯·默里爾(Francis Morel)和《每日郵報》的東家聯(lián)合報業(yè)(Associated Newspapers)發(fā)行部主管麥克·紐曼(Mike Newman)——公開要求巴羅佐推動“所有業(yè)內企業(yè)之間的公平競爭，包括搜索引擎”。

　　巴羅佐向這些報業(yè)公司承諾，將在信息和內容大戰(zhàn)中為他們爭取更多利益。

　　令歐盟委員會關注的是，各國監(jiān)管者都開始獨立行動，而且調查范圍并不局限于反壟斷領域。

　　谷歌街景服務的隱私問題引發(fā)了德國等國家的質疑，而谷歌至終也承認存在不當行為。除此之外，谷歌的數(shù)字圖書項目也引發(fā)了很大的爭議。這些事件都令歐盟官員頗感不安。

　　在歐盟委員會正式對谷歌展開調查的前幾天，阿爾穆尼亞致電谷歌首席律師大衛(wèi)·德拉蒙德(David C.Drummond)，向他通告了這一調查。

　　知情人士表示，德拉蒙德對此表示失望，但雙方均未表達談判意愿。

　　幾周后，阿爾穆尼亞手下的調查員擴大了調查范圍，納入了兩起來自德國的投訴。一起來自于代表報紙和雜志的兩家行業(yè)團體，另外一起則來自于一家名為Euro-Cities的在線地圖公司。

　　這兩家行業(yè)組織分別為B.D.Z.V。和V.D.Z，前者代表報紙，后者代表雜志，它們共計擁有450名會員。這兩家組織指控谷歌操縱搜索排名，偏向自家服務。

　　Euro-Cities則投訴谷歌地圖為其他網站提供免費整合服務，破壞了該公司的商業(yè)模式。

　　在被問及有關施密特和阿爾穆尼亞之間的會談情況時，谷歌發(fā)言人沃尼說：“作為任何調查流程的常規(guī)部分，我們經常會與監(jiān)管者會談。”

　　阿爾穆尼亞的發(fā)言人阿梅利亞·托雷斯(Amelia Torres)則表示，這位反壟斷事務專員“對谷歌的合作態(tài)度很滿意”。但她拒絕發(fā)表進一步評論。